莲蓬蜻蜓(中国画) 齐白石
(资料图)
站在国际文化场域和世界对话
中国画应该如何发展,如何与世界优秀美术作品交流互鉴、融合创新,将民族的文化符号转化为国际艺术的语言——这是当代艺术家们需要认真思考的事情。在当今这个多样包容、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更应该吸收全世界人类文明的营养,将它注入中国画的血液之中,使其具有更鲜活的生命力。在继承民族精神、延续中华传统文脉的基础上,广泛借鉴世界优秀艺术成果,并转化为可以与全球对话的国际性语言,开拓中国画艺术的疆土,进一步传播好中国文化、中国精神和中国力量。
中国画是中国人对哲学、历史、自然造化的理解和表达,追求的是“内美”,是“心源”,是永恒。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艺术形式虽不一定是逻辑化的科学,但一定触碰到了人类内心相通、共情的部分。因此,中国画在传播上并没有地域和国界障碍,这是时代给予中国画的机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建构中国画艺术上的独特性,同时又使其能更多地融入世界艺术领域,是当代中国画创作者应当思考的内容。
在历史上,中国画一直承担着“明劝诫、著升沉”(谢赫《画品》)的作用——即教化作用。比起过去,如今的中国画创作更加自由,艺术家更关注艺术本体,甚至笔墨都可以不再是中国画唯一的载体,中国画在未来可能转化成更为丰富的传播媒介——如综合材料、观念艺术、数字与新媒体技术等。中国画可以摆脱技法、语言、场所环境的限定,站在大的文化场域里和国际对话。这是中国画发展的新前景与新趋势,也是中国画走向世界的新方法与新目标。我们需要以包容的姿态,来接受更多的机会与可能。我们相信,绵延数千年的中国文化可以怀抱新的艺术形式,展现出更加蓬勃的活力与生机。这种坚定与包容,恰恰是文化自信的体现。
如今,各式各样的文化交流活动蓬勃开展。无论是遍布全球的文化交流中心,还是全国各地广大公立艺术机构,乃至民间艺术组织,都大力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展现中国画的繁荣景象。不过在中国画的国际传播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具体而言:
其一,要找到同频对话的语境。在文化交流活动前期策划时,可以寻找双方共同关注的话题,借由当代的视野与思维去建构不同文化之间能够交流与对话的语境,积极动员画家跳出国内视野,关心世界各国共同关注的话题以及全人类的精神生活。
其二,需要有较高的文化站位。差异性不是文化交流的障碍,民族文化精神内核的传递才是文明互鉴与互赏的基础。因此,在进行中国画国际传播的过程中,尽量选择能够代表国家或者民族文化高度的作品。从国家层面来看,有必要支持和鼓励公立机构策划高站位、高质量的展览、出版等各项活动,搭建好公立艺术机构对接海外机构场馆的平台,帮助中国画优秀项目走入海外国家级或具有重要地位的博物馆、美术馆,促成高规格文化合作。
其三,需要利用好国际人才与藏品资源。海外的中国艺术品收藏不仅数量巨大,而且分布范围广泛,然而由于缺乏人力、资金的支持,有关中国艺术的展览、研究、传播工作开展得并不尽如人意。如果能以国家名义建立一种稳定机制,用于资助海外人才和海外的博物馆等相关机构开展中国艺术研究项目,充分利用国际上的中国艺术收藏,凭借当地资源、当地人才,在当地完成展览、研究等学术活动,这样不仅能让已经落地的中国藏品在海外开花,也能让中国的文化形态以最简单快速和更无缝衔接的语言方式在其他文化体系中传播,进入当地主流文化圈,产生持续有效的影响。
焕发中国画新光彩
对于中国画在当今时代的发展,我认为不仅需要面对现实世界中的生存问题,还要认真对待数字化或者虚拟世界中的生存问题。5G时代,在包含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在内的大数据、全媒体领域,中国画如何占有一席之地?这也是我们需要共同思考的问题。
如今,中国画在一定程度上已不只是一个画种,而是成了一种习俗,如同春节时写对子、挂春联那样,在家中墙上挂一张山水花鸟画,这样的习俗还远未退出我们的日常,在民间自有其传播与运营体系。而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日益重视也凸现了艺术的价值,一系列带有中国画基因的作品亮相,既是经济发展后的文化需求,更是巩固、强化、发展自身软实力的要求。但这或许还只是表象上的呈现,无法真正体现其生命力的核心能量。
中国画根系上的能量在哪里?从创作到传播,哪些点是可以抓在手里的核心竞争力?这些非常值得深究。我更看重如中国山水画里的宇宙观、花鸟画中“一花一世界”的思考、空间关系中的留白、创作手法的“迁想妙得”,以及传播上的有效性等,这些更深层的根系上的事物或许是5G时代中国画的生存法宝。要想运用好这些法宝,就要了解这个时代。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王之纲老师认为,如今所谓的5G时代将很多隐学变成了显学,变成了一种可传递可延伸的状态,把许多毫无关系的事情建立起联系,从而创造新的可能。所以,在这样的一个状态里,我们有可能面对的是一个从接受倒推创作进而改变创作的方式,这就是5G时代带给我们的一个机遇。包括目前争议较大的人工智能,也不是对过往中国画一些原有价值的否定,而是一种生命的延续,是新的机会。这些超出了我们习惯、逻辑的新技术,甚至有可能改变我们对于美或意义的认识。北京画院与多个机构、多位专家合作,以人工智能的方式,建构基于多媒体的齐白石、黄宾虹的艺术新境。
中国画在传播角度也有着特别的生命力。比如笔墨问题,笔墨被描述得越玄妙,那些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等就越发不可与外人道,甚至成为小圈子中的“暗号”。几十年来,艺术家与学者讨论甚至争论的焦点就在于它是不是中国画的价值核心,以及如何才能证明的问题。对于这一点,我不想陷入固有的思考窠臼。我们常说一幅中国画画得好,叫“笔精墨妙”,但是在展览中,这样的感受常常被忽视,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国画尤其是手卷、册页、扇面等,没有油画、雕塑、装置、影像那么大的视觉冲击力,因而在博物馆、美术馆等空间中容易被忽略。而这几年智能手机的发展,使大家可以方便地放大作品,以细读画作中的微妙之处,此时的感受是直接而简单的。观者只需经稍稍点拨,便可能得到恍然大悟的惊喜,进而破除对笔墨的认知恐惧。这或许就是时代给中国画带来的理解上的小小福利。
最后,我想谈谈以何种角度来认识、发展中国画的问题。我认为这和苏轼所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相似之处——我们不能仅仅在中国画里思考中国画,要走出去,尤其要走出原有的舒适圈,尝试更多的可能性,经历一个“翻译”和融汇的过程,回过头来才有可能让中国画在当代焕发新的光彩。
(作者:吴洪亮,系北京画院院长)